“小意,快点!”

听到花容容的呼喊,江小意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瓶子,花容容带零食,她带水,只有在水里做手脚。

江小意使劲握了握拳,暗暗给自己鼓劲,一定要做。

再抬头,脸上已是笑容满面,扬声回应:“哎,来了!”

江小意快跑几步,追上前边的花容容,两人并排向前。

花容容,人如其名,不负花容月貌之称。杏眼樱唇桃腮,皮肤白里透红,眼波如水盈盈,大波浪满是风情,身材还是S形。

好样貌,好身材,学校里是校花,工作了是司花,到哪里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而江小意则逊色许多,样貌平庸,身材扁平,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水嫩有弹性,仿若一掐就能出水。

两人是大学室友,如今工作了也经常相约一同出外游玩。今天亦是如此,花容容约江小意一同爬山,地点正是郊外拾翠山,正中江小意下怀,她欣然应约。

春日里,阳光灿烂,微风习习,花红柳绿,既悦眼,又悦心。

花容容直呼,若是不出来转一转,走一走,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江小意笑着应是,“但我看到的比你看到的更美!”

“怎么会?”花容容当然不信,争辩道:“难道你多长了两只眼睛?”

“我还多看到一个美女呀!”江小意神秘地摇头,继而又大声说道。

“又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花容容满面羞红,蹦跳着要来打江小意。江小意嬉笑着闪躲,低头的瞬间,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美人才好用呀!

“你给我喝的水里有问题?”花容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挣扎半天,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江小意点头,“我也不想,可只有你合适。毕竟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情意,为了我,你就牺牲一下吧。”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无耻的话。

花容容气得发抖,张了半天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江小意不再言语,坐在凳子上,开始刷手机。

拾翠山很大很广,据说绵延数百里。起初是花容容带路,中途却迷了路,她满怀愧疚,就说后边都听江小意的。

江小意心中暗喜,她爬到高处,四下眺望了一番。下来就跟花容容说没问题,我看到路了。我们先吃些东西,喝些水,歇一下,不用太着急。

花容容那时,又累又渴,立即就同意了。吃了些零食后,江小意亲眼看着花容容将她掺了药的水喝了下去,她心中一下子大石落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之后,又刻意绕了几段路,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花容容引来了这小木屋。在这里,她的一生即将改变,以后的路,都是康庄大道,再也不会有荆棘。

江小意见惯了花容容因着好容貌得到的诸多便利,热水有人打,零食有人买,笔记有人给抄,考试的时候都有人主动给递小条。更甚者,食堂的大妈都因为她漂亮,多给她几块肉。

若说校园里,都是小打小闹,那工作后,得到的实惠就更多了。面试官,都因为她漂亮,而刷掉了自己,留下了她。工资高,干活却少,老板为了留住她当门面,短短一年,都涨了三次工资了。

江小意一样一样都看在眼里,慢慢地心就开始不平起来。嫉妒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她主动联系了陶婆婆。

陶婆婆到的时候,花容容已经趴在地上,晕死过去。江小意小心翼翼地笑着迎接。

将随身的小包裹放在桌子上,陶婆婆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婆婆,您快喝点水。”江小意将袋子里一瓶没有拆封的水,递了上去。

陶婆婆伸手接了过来,将盖子拧开,先凑到鼻端闻了闻,才送到嘴边喝了几口。

“将她弄醒。”陶婆婆将剩下的水又递回江小意手里,指着地上的花容容说道。

“还要弄醒呀,不能直接做吗?”江小意有些迟疑。

“别废话!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陶婆婆白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江小意心中一颤,不敢反驳,慢慢走到花容容旁边,将剩下的半瓶水,一股脑全淋在了花容容头上。

冷水浇头,花容容激灵一下,苏醒过来。

身体还是无力,只能微微抬头,怒视着江小竟。

“咦?竟然是你!”陶婆婆取了一把刃极薄又锋利无比的小刀,走过来,蹲在花容容旁边。看清了她的样貌,不禁惊讶出声。

“陶婆子,是你?”花容容也认出了陶婆婆。心惊之余,深里一想,顿时冷汗直冒,又恨又怕。

这陶婆子,她的拿手绝活是剥皮,专剥女人皮。

漂亮女人的面皮,细细地剥下极薄的一层,手法利落,刀速极快,手起刀落,几分钟便可全部剥下。

干净,完整,几乎透明,又富有弹性,这样的面皮,才能做出效果上佳的人皮面膜。

效果上佳,也才能卖出好价钱。

“陶婆婆,求你不要。”花容容知道关键人物,便从陶婆婆身上下手。她紧紧盯着陶婆子,大眼中满满都是哀求。“我们之前谈定的价钱,翻上十倍,好不好?”

“你也是求财的,不想惹祸上身,不是吗?”

“江小意根本没那么多钱的!你在她身上得不到多少好处!”

“钱不够,还可以再加!”

江小意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松松垮垮披了一件睡衣,单脚跳着,走到美人榻前,斜着坐下,将左腿慢慢抬起来,小心放在榻上,叹了一口气。

虽然断了腿,不过收获可不小。

矮桌上,一个晶莹剔透的广口玻璃瓶,多半瓶鲜红的液体,浸泡着一张几似透明的面膜。

江小意伸手捞出面膜,轻捏两下,将多余的液体挤回瓶中。然后,用指尖挑着面膜,一点一点细致地贴在自己脸上。

紧密贴合,没有丝毫缝隙,就如同自己的一般。

江小意闭眼躺下,脸上很滋润,皮肤愈加细腻饱满。眼睛鼻子嘴,也在随着面膜上的五个洞,慢慢发生变化。

人皮面膜,以鲜血滋养,润人肌肤,改人面目。其功效堪比整容手术,却又不必动刀子,真乃爱美者最佳选择。

江小意心里美滋滋的,双眼皮,大眼睛,翘鼻子,樱桃小嘴红艳艳,再加上本身的雪白肌肤,以后的我,就是一个美字呀。

身后追求者排长队,做什么都有人开绿灯,事业一帆风顺,生活顺水顺风,挑个大老板作老公,再养个小鲜肉作情人。

有钱又有色,人生岂不美哉!

正飘飘然之际,左腿骨折处,却突然疼了一下。啊的一声,江小意猛然坐起,双手捂那疼痛之处。半晌,痛感渐消,方又躺回去。

左腿一疼痛,不免又想到那日,花容容居然也找过陶婆婆!

她已经那么漂亮,却还不知足,痴心妄想着更上一层楼!

紧要关头,还想劝着陶婆婆倒戈,若不是江小意举起手机,骗陶婆婆,自己录下了她来小木屋的视频,并随时可以发到网上。一旦江小意出事,她也难逃一死,也许她就倒向花容容了。

“我很讲诚信。”陶婆婆迫于无奈,向江小意屈服了。

善后很简单,爬山时,花容容不小心坠下山崖,江小意执意去崖底寻找,心急意乱中也摔了下去。

人们找到两人时,已是三天之后。花容容已死多时,且尸首被野兽啃咬地面目全非。江小意气息微弱,左腿骨折。

江小意不但丝毫未受刑罚,还落了个深情大义的名头。

若想得到真实惠,总要吃些苦头,比如弄断自己的腿,再比如三天不吃饭,饿得奄奄一息。

不得不说,江小意确实是一个狠人。

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天,最关键,成败皆于斯。

晚九点,江小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要进行一场神圣的祭拜活动。

沐浴,更衣,焚香,为此,江小意甚至斋戒了一天。

生活要有仪式感,江小意要用最完美的仪式迎接自己的新生。

檀香袅袅,梵音幽远,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江小意按照陶婆婆嘱咐的,把那玻璃瓶子打开,将那鲜红的液体,一点一点涂抹在脸上。

脸上的肌肤异常白嫩,尤胜往昔。眼皮上翘,双眼皮呼之欲出。眼睛愈加明亮,不知不觉中,比以前大了好几号。鼻子也挺了,红唇更是娇艳。

只要过了今晚,我将彻底与过往再见。

液体冰凉而又粘稠,涂在脸上,鲜红刺眼。江小意却不以为意,反倒充满期待。

一层又一层,涂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瓶中液体用尽。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厚重感,只是些微的粘腻。

江小意指尖挑起面膜,微微一笑,现在该你上场了。

面膜贴近肌肤,寒凉侵骨,江小意没有丝毫迟疑,忍耐着那森森寒意,将之一点一点,细致贴在脸上。

许是有体温中和,凉意渐渐消散,仅留丝丝凉爽,渗透肌肤,慢慢向身体内里袭去。江小意觉得挺舒服的,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仔细感受这舒适。

片刻之后,江小意感觉面膜在动,在自己拉伸,寻找最贴合的部位,靠近再靠近,再靠近,直到几乎融合,然后恢复正常。

脸上清新舒爽,肌肤宛若获得新生,江小意心中怡然,却不能擅动,因为还没有到陶婆婆所说的两个时辰。

古人以时辰计时,一个时辰合两小时,两个时辰便是四个小时。九点开始,四个小时后,即是夜里一点。

江小意闭眼,想想以前,又憧憬以后,慢慢疲惫,沉沉睡去。

睡眠深沉,旧人入梦。

是陶婆婆,她一身法袍,右手持一木剑,左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身形灵活移动。脚下看似凌乱,却颇有章法。

江小意与陶婆婆隔了一道香案,香案上两支白烛,火焰幽幽,三支线香,袅袅而燃。

祭品丰盛,小三牲:鸡鸭鱼,四果:柑橘,苹果,香瓜,葡萄。

除此之外,还有一叠黄表纸,三张符纸,画得弯弯曲曲,不知是何作用。

江小意上前打招呼,陶婆婆却似未闻,手中不停,口中不止。她无奈,只得隔着香案,看陶婆婆继续施为。

一符招魂,二符正气,三符入体。

陶婆婆忽而大喝,剑尖挑符,符纸无火自燃,火光冲天。江小意正自呆愣,三符却冲她扑面而来。一股热浪,三分剑气,七分怨煞,江小意承受不住,当即晕死在地。

“我最是讲诚信的,如今你们的愿望都达成了,告辞。”冥冥中,陶婆婆的声音空洞诡异,身影渐渐模糊远去。

江小意醒来时,檀香燃尽,香气全消,音响也停了,室内一片寂然。

静静躺了半晌,回忆梦中所见,不觉轻笑,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毕竟这人皮面膜全部出于陶婆婆之手。

江小意打开手机,零点过半,还不够四个小时。

虽还不够时间,但手却不由自主摸脸,光滑细腻,感觉真好!

不对,江小意猛然惊跳,怎么没有面膜了?她惊恐不已,可更令她恐慌的事情出现了。

身体径直站起,走到穿衣镜前,微躬了身子,细细察看脸部,轻轻拍打几下,看样子,十分满意。

江小意惊诧不已,痴呆呆看着自己的身体行动。怎么身体动了,可自己却仿若滞后了,灵魂跟不上身体的节奏了?

“还不过来,离开身体超过一分钟,你就灰飞烟灭。”身体却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偏转着脑袋,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

江小意无暇往深里细究,一个意动,赶紧回了身体,有些挤。

“为什么?”江小意满面怒容。

“为什么!”花容容轻蔑一笑:“你问我为什么,哈哈,真是好笑。”

“说起来,不过一句恶有恶报。”

一张脸孔,娇媚无比,表情却过于怪异,一忽儿怒,一忽笑,一忽儿轻佻,一忽儿正经,瞬息即变,变幻莫测。

别人看来,像个神经病,自己也是别扭的不行。

可是,无计可施。

陶婆婆失踪了,再也找不到她,仿若她从不曾在这世上出现。

花容容轻蔑地看她无头苍蝇般乱撞,看她愁,看她怒,看她失意,看她发狂。

愿意时,身体给她江小意,不愿意了,身体就是花容容的。

江小意想尽一切办法都抢不过她,只要她意动,江小意即刻退后。

因为这身体,脸皮是花容容的,人皮面膜与江小意原脸皮融为一体,并取得了主动地位。

血,也是花容容的,玻璃瓶子里的血液,就是从花容容身上所取。

陶婆婆又施了符咒,七七四十九日,取而代之,轻而易举。

至于,花容容为何不将江小意彻底驱逐,江小意想破脑壳都没想明白,当然花容容也不会主动告之。

别别扭扭,委委屈屈,窝窝囊囊,江小意就这样活着。

她想要花容容的脸,花容容想要她的皮肤,出价也比她高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威胁惹恼了陶婆婆。

后悔,无济于事。

“我最讲诚信。”

后来,江小意最明白的就是陶婆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