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这三个兽人,大家被这三个兽人影响,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搜寻的劲头也低沉了很多。

这些年轻人,个个怀着对兽人的一腔仇恨前来,可是,就在刚才,他们却看到了几个有情有义的兽人。

不禁让他们一直坚守的东西有所动摇。

可是,这就是战争。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敌人之中,有时候也有刚烈可供敬重的汉子。

但是敌人始终是敌人,国家面前无个人。

楚九心里也感觉很不是滋味。

杀了兽人,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还有一些失落。

风,吹动芦苇,芦苇的种子四处飞舞。

芦苇只要根不死,还可以换个地方再活,可是人呢?

兽人是人,楚人也是人。

楚九并不想杀兽人,也不想杀楚人。因为无论兽人还是楚人都与他无冤无仇。

但是眼下,只能二选一。

楚九不想杀兽人,可是因为他长着楚人的面貌,此刻便成为了兽人的敌人。

虎虽然不想吃羊,但是因为长着虎的样子,注定和羊成不了浪荡山林的朋友。

楚九突然感到有些不对。

芦苇丛不对。

风吹过,应该所有的芦苇都向一个方向倒下。

可是有一片芦苇却不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楚九忽然的表情变化自然也被杜千发现了。

杜千指挥着剩下的几个士兵,向那一块儿有异常的芦苇丛围了过去。

几个人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从各个方向向那片芦苇丛围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

慢慢的拨开草丛。

只见墨色的皮肤,两跟脚趾,额头上一个圆圆的眼睛,竟然是一个兽人。

但是说是眼前的这个兽人是兽人吧?这个兽人实在是和以往看到的兽人有点不太像。

因为和其他高大威猛的兽人比起来,眼前的这个兽人实在是太弱小了。

肌肉干瘪,一抬手,几乎能看到一指宽的皮在风中来回摇摆。

这个兽人一见到楚九等人,几乎是在看到楚九等人手中兵器的一瞬间,就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头摆的像是个钟摆,浑身瑟瑟发抖。

“杀我不要,大夫我是。”

“杀我不要,大夫我是。”

......

这个兽人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兽人的语言虽然逻辑混乱,但是楚九等人经过组织一下语言,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前的这个皮包骨头的兽人,竟然是一个大夫。

还是第一次听说兽人中也有大夫。楚军军中的大夫叫作军医,那么兽人军中的大夫该叫什么?兽医?

兽人好像是着急证明自己的大夫身份,从随行的包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匣子里面摆满了各色的刀子、锯子、岔子、大的大如手掌,小的只有拇指大小,寒光闪闪,薄弱蝉翼,同时,这个兽人手中还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红的石头。

像他的眼睛大小。

这石头,晶莹剔透,看来有些古怪,但是显然也不是杀人用的。

眼前的这位兽人,说自己是大夫,但是手里面拿的东西,却和楚国人印象中的大夫有明显的不同。

楚国的大夫,大半留着花白的头发,常年四季穿一身长袍子,擅长的是利用各种动物的尸体、内脏、毛皮、血肉以及各样植物的根、茎、枝叶、果实、花朵来治病。

楚国的大夫,有一半是欺世盗名之徒,一双眼睛,往往最先看到的不是这个病人所得之病,而是首先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气度。

然后令人神奇的是,楚国的医生往往能根据这个人的穿着打扮来估摸着收费,穷人少收一点,富人多收一点,到了最后,富人和穷人还都对这个大夫感恩戴德。

这样的大夫,眼中看到的是钱,但是也能看病,倘若是遇到有钱的人家,即使是一次能治好的病,也不给你治好,为的就是让你多来几次,多花几次钱。

在这种情况下,看大夫就需要碰运气,运气好的时候,碰到一个虽然收费贵,但是确实能治病的大夫。虽然花了钱,但是买来了身心舒坦。运气不好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假大夫,钱花了,病还看不好。

楚国对于诗人的要求很高,要求至少要认识60种植物。但是对于医生,要求实在是宽松的太多,因为医生所开的药物吃了不一定有好处,但是大多都是没坏处的。

楚国的大夫,注重的是阴阳调和,将人身视为一个阴阳磁场。通过调和身体中的阴阳来治病。

在这之前,楚九并未见过兽族的大夫。但是此刻这个大夫的出现,却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楚国的大夫。

明晃晃的刀子,发着寒光。锯齿锋利,犬牙交错。不知道这些刀子究竟能有什么用。

对于这个大夫的发落,自然是不能杀了。

因为楚国军中有一项传统,杀医与临阵脱逃同罪。

再者,在战场上,一个大夫对于军队是相当重要的,哪怕是敌方的大夫。

面对着这个瘦的能让风吹动肉皮的兽族大夫,楚九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回去,二是俘虏。

但是放回去,这个大夫可能会治好更多的兽人,促使更多的兽人上了战场,于楚军不利。

放过一个敌人军中的大夫,这种做法是极其愚蠢的。

楚九的最终选择是将这个兽族的大夫带上,至于用不用就不知道了,毕竟那可是明晃晃的刀子。

楚九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在芦苇丛中又搜寻了一会儿,再没发现落逃的兽人。

日落西山,斜阳默默,芦苇在斜阳的映射下,驱赶挂上了一道微弱的红色,看起来像是战士的鲜血。

已经到了出发前约定的时间。

楚九等人向着早先约定好的地点前进。

到了约定的地点,见到外出搜寻的人,正在一队队陆陆续续的回来。

只见原来的一百人马,现在只剩下了六七十个。

还有部分人身上沾染着血迹,红绿交错,形成了一道道暗黑色的血痂。

伤亡的人数中,骑兵的伤亡数目最大。

因为骑兵在这一片坦荡的芦苇丛中,人高马大,实在是太过醒目了。

楚九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这才一个下午,已经有二三十个年轻的生命离这个世界而去。

但是战场就是这样的无情,无情,是战争的本质。

死的人,死得其所,活着的人,从此便肩负了报仇的使命。

经过这个下午,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身上有了明显的改观,只见个个神情冷漠,收起了嬉笑的面容。

如果说今天之前,这些年轻人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子,那么此刻,这把刀子已经有了鞘。

锋芒已经藏在了刀鞘之中。

看到这群年轻人身上的变化,楚九想到老家伙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死亡才是最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