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词是什么?有人可能会想当然的认为台词就是两个或以上人物之间的对话。其实台词分为三种:对别人说话是对白,对自己说话是独白,对读者说话是旁白。

在生活中或许有完全无意义的絮絮叨叨,但在漫画创作中,每一句台词都需要有意义。在角色的每句台词之下,作者都必须创造出一种欲望、意向和行动。所有的台词都有回应需求,即使是独白,看似没有说话对象,也仍然是带着目的,实施行动。

比如上图是《火影忍者》里鹿丸的经典独白,鹿丸虽然向往平淡的人生,但当同伴和村子遇到危机之时,他选择站了出来。

当然,漫画中最常见的还是对白,这篇文章主要研究对白的用法。

对白有三个功能,按重要性由强到弱依次是:触发行动、角色塑造、解说。

一.触发行动

对白最重要的功能是让角色有动作的可能性,而动作有两个基本面——姿势和任务。姿势指的是身体语言的各种变化,面部表情、手的动作、姿态等;任务指角色所做的事情:工作、游玩、旅行、睡觉、阅读等。

​“我要成为海贼王!” 路飞在第一次从风车村出海的时候,说出了这句经典的台词,它展现的是说者的豪迈情怀,对应的姿势应该是舒展的身体,也顺理成章地展开了接下来的任务——出海、冒险,最终成为海贼王。

对白与动作是交互影响的的两条线,当一句对白发生意义,读者就会吸收对白的动作。理想的情况下,对应的对白和动作应出现在同一个画框之中,否则就是错失时机。错失了时机的对白会扰乱动作/反应的节奏。

看这个例子,《羽影》是我们工作室一位同学的原创故事,属于羽毛球题材少年热血竞技漫。下面是其中的一段对白:

欧阳婷

不过,总觉得羽毛球…还真是神奇呀。我稍稍有点意外了。

公冶影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欧阳婷

因为在我以前的印象里,羽毛球只是游戏罢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待过这个东西。

公冶影

我眼中的羽毛球并非游戏。你把它当游戏,但也有人把它当事业,我们的追求不一样。

欧阳婷

那么羽毛球到底是什么呢,在你的眼中?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呢。

公冶影

羽毛球...其实是一个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东西。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可以看得很清楚,就像看清楚对手的球路一样简单。

欧阳婷

那是什么,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东西?...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第一个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啊。

公冶影

我们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但是还不清楚,或许是一种境界,或许又是一种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欧阳婷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呀?你又在跟我打哑谜...

看完是不是觉得很别扭、很啰嗦?注意台词中加黑的词语,它们是一段话中的核心字眼,表述了本段话里的中心思想并开启对话中另一方的反应。

而错失时机发生于:当核心字眼太早在A角色的对白中出现,促使B角色应该做出反应,但因为A角色还有别的话要念,B角色只好忍受A的反应,并等待A把话说完。

让我们保持对白意思不变,而把核心字眼放在接近句子结尾的地方再看一看。

欧阳婷

不过,我稍稍有点意外了。总觉得羽毛球…还真是神奇呀。

公冶影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呢,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呢?

欧阳婷

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待过这个东西。在我以前的印象里,羽毛球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公冶影

你把它当游戏,但也有人把它当事业。可能我们的追求不一样,但我眼中的羽毛球并非游戏。

欧阳婷

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呢。那么在你的眼中,羽毛球到底是什么呢?

公冶影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可以看得很清楚,就像看清楚对手的球路一样。但现在我发现,羽毛球...其实是一个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东西。

欧阳婷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第一个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啊。

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东西,那是什么?...

公冶影

或许是一种境界,或许是一种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我们会知道的,总有一天。

欧阳婷

你又在跟我打哑谜!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啊?...

是不是觉得流畅多了?总之,如果你的对白出现问题,试着删改或重组,让它结束在核心字眼上。

二.角色塑造

通过创造出原创的对白风格,包括词汇量、措辞、句法、语气、语调和口音等,作者塑造角色。

《狼与香辛料》中,赫萝的第一人称词为“奴家/咱”(日语:わっち),第二人称词为“汝”(日语:ぬし)。作者通过刻意用古语用词,侧面表现了赫萝作为一个神明,拥有悠远历史的背景,“咱就是咱,咱是赫萝”这句对白,令人印象深刻。

对白能够塑造角色,具体在于两个方面:知识和个性。

一般来说,角色的知识经由对物体的命名、名词和动词表达,个性则由形容词和副词表达。

如果角色用的是模糊的名词,比如“将棋”,那么我们知道他可能是个门外汉。因为真正的棋手会用专业的词汇,比如“成驹”,“生驹”,“王手”。参考漫画《龙王的工作》。

​动词也一样,如果角色诉说一件事情“非常令人难受”,读者会感觉他对于事件的感受很空洞乏味,因为简单的动词无法产生丰富的联想以及情绪调动。如果他用的是“破坏”,“囚禁”,“恐惧”等词汇,回忆就会变得生动许多。动词越具体精准,越能引发读者的共鸣。

​个性是独特的人生经历所产生的副产品,是角色的信仰、态度、个体特征的总合,主要由修饰语表达。

两个人看烟火,一个说“好大”,另一个说“壮丽”,个性截然不同——这是形容词。

两个人看摩托车经过,一个说骑得“超猛”,另一个说“很快”,两个人也十分不同——这是副词。

三.解说

读者需要在某些时间点吸收到信息,好让他们能跟上故事,沉浸在即将发生的结果里。节奏是呈现故事的频率,给的资讯太少,他会一头雾水;给的资讯太多又会把他噎死。优秀作者只会一小点一小点透露故事,只放出读者所绝对需要知道的信息,而且绝不提前释放。

在对白的三个功能里,解说虽然是最弱的一项,但最容易出错。尤其是年轻的作者,往往喜欢架构宏大的世界观,而又生怕读者看不懂,一找到机会就开始解说。

看下面这个例子,仍旧是《羽影》:

场景 温馨又舒适的公寓房间——日

公冶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iPad里面的羽毛球比赛,公冶梦羽在一旁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公冶梦羽

真是的!你也过来帮帮忙呀!每天都盯着爸爸送给你的平板电脑,像着了魔一样!你不会又在看高中生羽毛球全国选拔赛吧?

公冶影

抱歉啦,姐姐。因为只要通过这个选拔赛,就能进入更高级的全国联赛,而在全国联赛夺魁,就能去世界赛。我对世界赛非常感兴趣,所以才一直关注这个比赛。

公冶梦羽

唉,我们从国家队退役,跑去马来西亚当青年队教练的老爸就是因为这样痴迷羽毛球,才和妈妈离婚的。虽然爸爸每个月都会给我们打钱,让我们衣食无忧;但是我很担心你以后会走他的老路啊!

这段对话告诉我们以下事实:这是一对姐弟,他们独自居住在一个公寓里面,他们的父亲是马来西亚青年队的教练,每个月会给他们打钱让他们衣食无忧。弟弟很着迷羽毛球,关注通向全国联赛和世界赛的羽毛球全国选拔赛,但姐姐担心弟弟过度沉迷羽毛球,会像他们的父亲一样抛弃家人不顾,远走海外。

但这种场景很不真实,因为角色的对话不会让读者产生任何代入感。整个对话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读者讲述姐弟的故事,引发读者的共鸣或者调动他们的情绪——而仅仅是为了把一系列的背景设定一股脑地扔在读者脸上,让他们熟读记诵。

好的台词一定是伴随着动作,是让角色演出来而不是讲出来的。演出来促进节奏和参与感,讲出来则强迫角色停住一切,花长时间讲述。

强行解说只是为了抛出信息,偷懒的用“说”取代了费力的“演”。创作戏剧化的对白场景需要才华、知识和想象力,然而写一堆挤满了字的叙述只需要一个键盘,愿你不要成为后者。

以上我们讲了漫画对白的功能,下篇我们要讲如何创造优秀的对白,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