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看到刘慈欣的《三体·地球往事》,终于在国内问世11年后,经日本最大的科幻出版社早川书房登陆日本,仅刚上市7天就加印了10次,激动到让有存货的书店商手抖的消息,我一个反应是不怀好意的坏笑。
作为接触《三体》的早期读者,日本人有这样的反应,的确没什么让人惊讶的,从看热闹的角度,可能更大的瓜还在后面。
毕竟,目前在日本出版的这本,只是《三体》三部曲系列的第一部。相比后两部《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目前在日本出版的第一部更像是个前情铺垫,还没真正进入挑动日本人神经的正题。
那能挑动日本人神经的内容又有哪些呢?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三体》这部作品本身,可以和日本做比对的地方,也就相当于特别适合日本人往里面跳的“坑”吧,并且这个坑还真的有点深。
三体里的日本大坑
如果你读过整部《三体》,多少应该会有个感觉,那就是这本书里,怎么有那么多情节,似乎都可以和日本对号入座。
这个对号入座,更不仅仅是那个身穿和服、手拿武士刀的日本女人智子形象。
就比如目前已经在日本出版的《三体·地球往事》,里面的主线,就是三体星人入侵地球的前情——叶文洁出于对地球人性的绝望,通过太阳的放大器效应,在红岸基地向三体星,乃至宇宙发射了暴露地球位置的信号。
三体星是一个周围有三个太阳的地方,三个太阳时远时近,有时候出现一个,有时候两个,有时候又同时出现,结果,那个地方环境特别恶劣,动不动三体星人就要面对几乎灭绝的生存危机。
但是,三体星人面对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仍顽强生存下去了,并且科技进化到了一个比地球人更高的高度,且更加渴望在太空中寻求一个更适合生存的星球。
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三体社会,也更冷酷无情,而且特别一根筋,就像是个机器人社会,就像那种军国体制吧。
在刘慈欣的描述里,是这么说这个星球的:
“像恐惧、悲伤、幸福、美感等等,都是三体文明所极力避免和消除的,因为它们会导致个体和社会在精神上的脆弱,不利于在这个世界恶劣的环境中生存。”
“三体世界所需要的精神,就是冷静和麻木,从过去二百余轮文明的历史中可以证明,那些以这两种精神为主体的文明是生存能力最强的。”
“三体文明也是一个处于生存危机中的群体,它对生存空间的占有欲望与我当时对食物的欲望一样强烈而无止境,它不可能与地球人一起分享那个世界,只能毫不犹豫地毁灭地球文明,完全占有那个行星系的生存空间……”
如果看到这儿,你还没意识到有什么联系,那就再来一个提示。
在第一部里已经披露,三体星人通过叶文洁的信号,发现了地球,为了防止在三体舰队征服地球的路程里,地球人科技继续进步,他们制造出了两个地球人根本无法发现的高维智子,先抵达地球进行各种基础科学研究干扰,锁死了地球人的科技进步空间。
这个从三体星而来的智子,在《三体》后面两部里,更是摆脱了看不见的微粒形象,而是以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性而出现在人类社会。
从三体星而来,将地球人当成虫子去征服,身穿和服的智子——你要知道,日本可是个四周都是海,有着强烈危机感的岛国,他们的纪律性也超级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们还对中国发动了一场无情的侵略战争。
更诡异的是,日本侵华战争期间,还组建了一支伪军来维持占领区秩序;放到《三体》里,三体星人第一次占领地球后,也组建了一支由地球人组成的治安军维持秩序。
这样来看的话,很难让人看《三体》同时,不对日本产生一些或明或暗的联想。
当然,如果这样来分析的话,地球人的那些面对侵略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软弱、自大、猜疑等人性软肋,同样也很值得国人反思。《三体》里人类的那些千差万别的表达,放到今日头条一些争议较大的读者评论里,也是神似。
更多的坑
既然是这样,那么,现在日本人读到《三体》第一部就开始反响强烈,真的是不意外。
其实也不只是上面的这个大坑,书里能和日本人的思维搭上线的,还有很多。
又比如《三体》第一部里,不乏各种对人类破坏坏境的描写,这让一个超级有钱的外国人伊文斯对人类绝望,并变成一个环保主义者跑到中国西北去种树,他也变成了一个希望三体人消灭地球的地球反叛军的头。
日本人的垃圾分类,可是从小做起的,环保主义理念全民尊崇,日本的森林覆盖率,也是惊人高。
《三体》第一部描述三体星的手法,也特别符合日本人“宅”的特质。因为是通过VR,就宅在家里玩一个叫做“三体”的游戏,通过游戏里对三体星文明被毫无规律的三个太阳,一次次摧残,又一步步进化过程的描述,进而展现出了一个残酷的三体世界。这是一种宅文化。
智子锁掉地球人的科技。也许一些日本人也会想到美国人是如何从中作梗,毁掉它本已经很发达的芯片产业。当然,近期华为的遭遇,中国人应该也会联想到,美国人在科技上是如何对待中国的。
现实中能找到小说里的影子,自然也能唤得起更多人的同感。
但开头已经说了,目前第一部,仅仅是《三体》三部曲大戏的一个前情铺垫。在第二和第三部里,会有更多让日本人记忆深刻的东西。
就拿三体人,以及更高级文明毁灭地球的武器来说吧。
第二部里,三体人毁灭地球舰队,靠的是一个金属小水滴,而到了第三部,歌者毁灭地球的动作,只是扔了一个将三维世界二维化的二向箔,结果,整个太阳系都被二维化了。
这是所谓的降维打击。金属小水滴因为其结构和智能程度是地球文明无法实现的,所以坚固无比,所以可以在人类庞大的舰队之间横冲直撞;二向箔更是一个无声无息的杀器,既然维度都能降低一级,三维世界的生命,除了逃跑,更是无法逃脱厄运。
再将时光倒流到二战末期,可以在网上检索下一个叫“小男孩”的原子弹,看看它像不像水滴?从天而降的降维打击,其实在地球上也是发生过的,很不幸,人类的“水滴”击中的是日本广岛。更早之前,中国的鸦片战争,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抗西方工业文明的被降维打击。
我相信对于任何一个遭遇过降维打击的国家来说,这种残酷、绝望的记忆,必然会引发共鸣的,至于到时候日本人会不会这样解读,现在说不准,还是得等后面的两部,在日本出版后再观察。
其他的日本梗
《三体》很对日本人胃口,可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日本的科幻漫画,一直有“硬科幻 现实”这根筋,一直充满着深深的危机感,而刘慈欣的作品特色,也在于硬科幻,《三体》本身,就是地球危机作品。
而从手冢治虫的《三眼神童》,再到最近大火的《进击的巨人》,几十年来,历数日本科幻漫画作品,基本都在围绕人类生存危机、以及各类末世讨论中。
一路看过来,像《三体》这种,从对人类社会绝望的危机感出发,宏大到讨论整个宇宙出路的作品,不能勾起日本人深刻的共鸣和想象力才不正常。
《三体》里有大量心理层面的刻画和描写,这个也是很对日本恐怖小说和电影的路子。
虽然美国的恐怖作品,和日本相比不是很差,但能给人更大心理压力的,仍是日式作品。而从危机和恐惧中获得能量,这似乎也是日本人的一个特质。《三体》这套书里,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的对决,很契合日本人的这个特质。
刘慈欣的《三体》,其实像外星人入侵这种东西,在世界科幻史上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之所以能在美国、日本引发巨大反响,根本的因素,还是在于这部作品超越了千篇一律的套路,加入了更为宏大的想象力,以及多线程,有着社会意义的现实讨论,自然,也就有了新的突破。
想象力上的超越,也使得《三体》这部作品,其实不应该只以中国人的科幻来定义,而是应以“刷新了人类科幻所能触及的范围”来认识,对美国人如此,对日本人也是如此,日本人这么反应,也说明之前他们没遇到比《三体》更有想象力的作品。
当然,日本人遇到好的东西,特别喜欢夸张,对这本书在日本的热销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次早川书房邀请的小岛秀夫等推荐大咖,也是在日本科幻界有着影响力的人物,再加上美国原总统奥巴马的加持、雨果奖、以及在中国和美国积累的巨大销量诱惑,包装宣传一下,日本人是很认这套的。
除了那些咖的推荐,日本人定睛再一看,累计销量2100万部,这么厉害,买一本看看,直接入坑。作为刘慈欣的粉丝,我可以说,只要你掉进了这个坑,你就别想再出来了,尤其是喜欢跟风的日本人,要掉就不是一个,而是一队、一群……
这怎么能让人不坏笑呢?
最后,吐槽一下《三体》的韩国封面设计。
相比上面已经晒过,还算说得过去的日文版封面,更早在韩国出版的《三体》封面,简直就是个垃圾,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国人就是以这种设计,去对待这样一部世界科幻史上里程碑式作品的,如下:
当然,它在韩国的销量只有400本也不算很意外,因为韩国的科幻,似乎还停留在丧尸阶段,真的没见过什么非常硬核的作品,人家本来就没这个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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