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漫画界,漫画家与编辑部的各种纠纷时有耳闻。而在最近,漫画《龙樱》的作者三田纪房的一位前助手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向他讨要加班费的事件,将漫画家与助手之间的关系推上了风头浪尖,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三田纪房

去年年末,在日本雅虎新闻网站上,刊载了一篇关于三田纪房挑战工作方式改革的报道。其中写到“如今,三田的助手的工作时间为9点30分到18点30分。可以自由选择休息时间,但禁止加班。”

然而,这种看似无比正规的工作环境,却遭到了来自大学毕业之后就为三田纪房做11年又7个月(2005年9月5日~2017年4月27日)的助手,如今已独立成为了漫画家的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的异议。

柔道漫画《Other》的作者,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

他认为文中“禁止加班”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明明是在漫画家要求下才加的班,但却说成是“禁止加班”,令人有种如果漫画家不加以制止,助手就会情不自禁的一直工作下去的错觉。而且就他的亲身体验,在担任助手的期间虽然从来没有通过宵,但加班可是每周都有。在一周4天的工作日中,周一到周三的工作时间的确是9点30分到18点30分为止。

不过,周四则基本会在18点的时候花20~30分钟吃个晚饭,然后一直加班工作到22、23点,甚至还有可能干到第2天的凌晨1点(按他的说法是25点,貌似不算通宵)。然而,在11年又7个月的助手生涯中,从来没有拿到过加班费,连一次都没有。

三田纪房和助手们的工作现场

除了加班问题之外,他还指出所谓的“自由选择休息时间”,实际上除了10~15分钟的午饭时间外,也就是上个厕所倒杯咖啡抽根烟而已,并没有读者想象中的那么“自由”。然后还对于三田纪房宁可给外包公司额外奖金,也不肯多奖励助手一毛钱(在《龙樱》成名的时期,奖金并没有因此而增加)的做法表示了疑问。

而这次他向三田纪房索要加班费(据本人表示已向日本劳基署递交了请求书),并将原因通过网络进行发表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在如今的漫画业界,像是“只有作为漫画家独立才能独当一面”这样的价值观依然根深蒂固。有不少漫画家认为,在作为助手工作的同时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因此薪资低廉也是理所应当的。想赚钱的话就努力独立成为漫画家,画出的作品大卖了自然就有钱了。

在这种想法之下,不将助手视为正常的劳动者,而以低薪让助手进行长时间劳动的业内行规,在他看来是种非常不公平的做法。因此,想通过这次的发文讨薪,让更多的人能够正视这个问题的存在,希望能借此让漫画家与助手之间“扭曲”的雇佣关系得到改善。

着力于工作方式改革的三田纪房会对于前助手的要求作何答复呢?

此文一出,立即在网上引发了巨大的反响,网友们在对于助手工作条件的黑暗感到惊讶的同时,纷纷开始对“黑心”漫画家们压榨助手的行为开始了批判。也许是由于圈内的环境确实如此,或者是本着清者自清的想法,包括当事人三田纪房在内的大部分漫画家,对于这个“尖锐”的问题均保持了沉默。

而漫画家うすた京介因为对此说了句“不喜欢就去上班吧”而成了网友集火的对象,最后不得不自删发言,还借由粉丝的意会出的“真意”才得以脱身。如此结果更是让大部分业内人士坚定了不表态、不站队的决心。

うすた京介惹祸上身的推文

而在这时,另一位漫画家佐藤秀峰站了出来,以他做助手时的心路历程,和成为漫画家后的雇佣经验来做了一次“理中客”。他表示自己曾于20岁的时候,曾作为作画人员在漫画家福本伸行麾下工作。而当时的工作条件,与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每周工作时间为90~140小时

◆ 新到任月薪为11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300元)

◆ 不定期加薪

◆ 包伙食费(休息时间仅含就餐时间)

◆ 无交通费,未加入各类保险

◆ 无加班费

◆ 假日,每月4~5天

在这条件基础之上,就算是休息日也要做到24小时随叫随到,到福本伸行说“可以回去了”为止要过夜干上好几天。在他说“可以睡了”之前,必须不眠不休的工作。期间还不准外出。最长曾经连续工作了47天,睡眠时间1周总计只有10小时左右,简直和《赌博默示录》中的地下强制劳动设施的严酷环境有的一拼。

佐藤秀峰表示,他在为福本伸行做助手的时候,总是有着“我该什么时候逃跑?”,“我该什么时候从阳台跳下去?”之类的消极想法。在连续工作了70小时后,获得了“可以睡2小时”的权利正在铺被子的时候,听到背后某人在小声说到“我也真是心软啊~,在这种时候就让他们睡了啊~”的瞬间,心中甚至涌起了杀意(不知福本老师如果看到这段内容的话会作何感想)。

有过如此艰苦的经历之后,让佐藤秀峰决定在自己成为漫画家之后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于是,在他独立之后,给他的漫画助手开出了以下这样的条件:

◆ 每周工作时间40小时

◆ 新到任月薪为15万日元(约合人民币8700元)

◆ 不定期加薪

◆ 包伙食费(休息时间为1小时)

◆ 交通费全包

◆ 未加入各类保险

◆ 没加班费(在截稿最终日有加班到早上的情况)

◆ 假日,每月14~15天

不过,这与福本老师助手的条件相比已经是良心到飞起,以新人漫画家的收入甚至还要背负赤字的“优良”雇佣条件,按日本劳动基准法标准来看,依然还是不合规定,由此也让佐藤秀峰体会到了雇佣者的难处,令他对此感叹到“福本老师也很不容易啊”。

在理解了雇佣者想法的同时,他也很能理解作为助手的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的心情。对此他也直言,虽然是为了钱,但按着他人的指示画一些自己不想画的内容,还要反复的修改,这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呢?如果再附加长时间工作,加班不给加班费等条件的话就更糟了。即使是在他这里工作过的助手,离职时对他带有恨意的也不下数人。

然而,当这些心怀不满的助手,自己当上了漫画家后又如何呢?在他所了解的范围内,从他这里独立后走上漫画家之路的前助手,基本也没人会为他们的助手支付社会保险。原因,当然是没钱。如此的结果也令他倍感无力。面对这种恶性循环,他只能无奈的感叹到“这种业界还是毁灭一次比较好啊”。

佐藤秀峰以漫画家助手为主角的新作漫画《画A梦 Stand by me》

在这次倾诉漫画家助手工作待遇不公的事件中,除了福本伸行“不幸躺枪”之外,也有部分漫画家股价不跌反涨。大名鼎鼎的“休载之王”富坚义博,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根据富坚老师前助手,现漫画家的味野くにお著作的实录漫画《先生白书》中的内容,虽然作为富坚助手的工作同样也是通宵达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但由于富坚老师本人从不发脾气、不骂人、也不抱怨,还会在紧张工作的同时聊聊天,交稿后还能通宵打个麻将,因此也没觉得工作过于辛苦。

此外,虽然也没有加班费,但富坚老师会每年向助手发放2次2个月份工资的奖金。而这对于生活拮据的助手来说,简直“犹如救命一般的开心”。不过,这也许和尾田荣一郎的助手薪资待遇优秀的传闻一样,是只有成功的漫画家才能给出的福利吧。

时至现在,本次的事件任未得出最终的结果。当事人一方的三田纪房还并未对他前助手的要求作出任何回应,而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提交劳基署的申请目前也未获得答复。虽然,也有人认为カクイシシュンスケ目的并不在钱,而是想借此次的事件来炒作自己而已。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如果真能以此为契机促进行业规范,稍许改善漫画家助手的工作环境的话,那即使是为了炒作,就其结果而言那也能算的上是大功一件。至少,也能给各位漫画家点个醒,在自己的作品大卖之后,可别忘了给那些同样也为了作品呕心沥血的助手们多发一点奖金哦。